用白發(fā)千丈，形容衰老是不夠的。無法言說的

是那千丈白發(fā)，挽成的一個一個的死結(jié)，揪心的疼

想用咳出血，來表達(dá)我的乞求，也是不夠的

這一年，我的血，被抽走十次，還回來的是十張

白紙，像借據(jù)，又像是判詞。搖搖晃晃的時間里

我一直無法承認(rèn)，命就是一根頭發(fā)變白，一滴血被

抽走。我也無法回答，那些死結(jié)，有多少種解答

這一年，我能坦白的是，我像風(fēng)一樣，匆匆忙忙地

行走在一場花開花落之間。我把花的每一次綻放

都看作是最后的一次咳血。我也必須領(lǐng)走，那些殘花的

死尸，就像一場花葬，那么的體面，那么的有儀式感

這一年，在與聲嘶力竭的交手中，我已習(xí)慣了放手

任憑那風(fēng)刮，雨落，蒼老與失血。我就像一粒塵土

一樣活著。我乞求，放過這一年，就像是饒恕一次罪過

與人談隱居

夜色暗下來時，萬物寂靜，適合談隱居

有人說，躲進(jìn)一座深山，甚至藏在一個山洞

挖野菜，食野果，日日面壁，思過。仿佛

這塵世間，真有一片凈土，一塵不染。可是，一想到

那世外桃源，原本就是一個虛構(gòu)，便心灰意冷

或許隱居不成，剛剛逃離人間，又入虎豹之穴

不行的話，有人提議，歸隱田園。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仿佛唯有如此，才有古意，才更純粹

然而，只要想像那些博物館式的鋤頭、犁鏵

石磨、扇車，就會由衷的反叛，像掙脫一個枷鎖

夜色更深時，我已無法想像那深山的幽黑

和田園的明媚。眼前，只有純粹的空蕩。那時

我只想到了絕對的孤獨，是它，收留了我無限的雜念

暗花紋

一個汝窯豆青的碟子，被我珍藏了多年

并不使用。我只是喜歡瞇起眼，看那碟子中的

暗花紋。輕輕一摸，那花就開了，像碧玉

也像浪花。這亦夢亦幻的感覺，如同看冬天里

窗戶上的冰窗花。陽光照過來，有的像芭蕉葉

有的像牡丹，有的像十字繡。只是那短暫的盛開

連一個清晨也留不住。就像一摸，就要融化掉的童年

這些都太具體了，后來，我就開始喜歡石頭上的

暗花紋，我也說不清，它像流水，還是像魚的化石

或者，就像流動的時間。有時候，我還能聽到奔跑的

聲音，就像一塊冰窗花融化的脆響，抑或是一個

瓷碟開片的動靜。沒有石頭時，我就一人瞇起眼

看手掌中的老繭，或?qū)χR子，看臉上的皺紋。它們

一會兒具體，一會兒抽象；有時像盛開，有時像凋敗

在鏡中，面對我花白的頭發(fā)時，我看到，時間的暗花紋，開了